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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海市”爆火后,这个人,历史欠他一座丰碑!

如是大牛哥 头牛大观 2023-10-31

越是简单的故事,越可以成为通向真理的小舟;越是朴素的道理,越像是一束自上而下的光,可以照鉴历史,也照亮当下。

▲拍摄于马德里市中心广场的塞万提斯像。他前面的铜像是堂吉诃德和桑丘主仆

从上周末开始,刀郎新歌《罗刹海市》一经登场即受瞩目,持续的热度亦不负众望。有些人认为这首歌唱出了人们胸中的郁结难平,有的人则仅仅是在对号入座,蹭个热闹。趁着这首歌还有幸滞留人间,今天再多讲几句。


我们很多人都听说过一个伟大的名字,塞万提斯。没错,就是《堂吉诃德》的作者,西班牙著名的小说家、剧作家、诗人塞万提斯。他被誉为“发明小说”的人。但如果你真的以为塞万提斯仅仅靠着一部《堂吉诃德》就取得了如此至高的赞誉就大错特错了。只是因为《堂吉诃德》太过耀眼,掩盖住了他很多其他的优秀作品的光芒。我曾经有幸拜谒过塞万提斯的故居。在马德里不远的阿尔卡拉小镇的主街上有一座有二层小楼的院子。有人认为,《堂吉诃德》的第二部就创作于此。院落完整复原了16、17世纪西班牙的建筑风貌。相对于游客们争先恐后的与堂吉诃德和桑丘主仆的铜像合影,我对塞万提斯的书桌更感兴趣。

那么,我们到底应该如何理解塞万提斯和他的作品呢?借用后世的研究者的一句话:“生活在风云巨变的时代,塞万提斯一生漂浮不定,他发明了虚构小说,帮助自己消化理解自己的世界,而虚构小说反过来又促进了我们世界的诞生。”


是的,《堂吉诃德》是虚构的,塞万提斯的很多作品都是虚构的。但是这种虚构让我们既仿佛置身其中,又感觉置身其外。让人在相反的描述中触摸到更真切的现实。这种虚构的现实作品并不是为了取悦读者,而是带领读者的思维不断的在现实和虚幻之间跳进跳出。有时候短短的几段话,就足以在读者脑子里构建起一个完整的“异世界”。而每个人眼中的“异世界”都不会完全相同。让人不禁感觉这是上帝在借塞万提斯的笔尖,用虚构阐释现实。


一部真正优秀的作品并不会告诉你唯一的答案,而是启发思考,引你自己寻找真相。所以,任何简单的对号入座都是浅薄的,也是对作品的误读。

除了人们耳熟能详的《堂吉诃德》,塞万提斯还有一篇《双狗对话录》非常具有代表性。文章描写了在塞尔维亚的一所医院里,两条狗突然有了说人话的能力。这两条狗一只叫贝尔甘萨,另一只叫西皮翁。贝尔甘萨曾经跟随过很多个主人。这些主人并不认为狗子总有一天能把看到的事说出去,所以并不屑于在贝尔甘萨面前隐藏什么。于是,从狗的视角看去,屠夫其实是偷肉贼。把偷来的肉交给狗送给他的情人。牧羊人不仅偷羊,还会栽赃给狗和并不存在的狼。警察表面上一本正经,转眼就会和姘头一起设局欺骗外国人。空有财富但没有政冶地位的大富商在孩子身上炫示他们的欲望和富有。女黑人为了偷情,会半夜三更用肉或奶酪堵住狗的嘴。丈夫拥有贵族证书,老鸨就自以为属于上流社会。因为配合鼓手的表演,贝尔甘萨被人称为“神犬”。又因为打破了女巫的“施法”而被诬陷为“长着狗模样的魔鬼”。还有善于偷窃和欺骗的吉普赛人,吝啬鬼诗人,国王的谋士等等。恰是应了刀郎歌词里那句“勾栏从来扮高雅,自古公公好威名”。


每改变一次项圈贝尔甘萨就换了一任主人。一条带铜钉的项圈就会让贝尔甘萨认为:“昨天我还是个书生,今天却成为警察了。”塞万提斯用一条流浪狗的经历,让读者看到这个时代的黑暗、腐朽,充满了欺骗和堕落;看到人性中的虚伪和贪婪。在这样的时代里,大家唯一的平等叫绝望!


文章的结尾部分,塞万提斯借那只叫西皮翁的嘴说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万不该去管闲事,更不该去做不该做的事。你必须认识到,穷人的建议不论有多好,都不会被人接受;卑贱的穷汉也不该不自量到向大人物和那些自以为无所不晓的人提什么建议。穷人身上的智慧被蒙上了阴影,饥饿与贫困就是使其智慧变得黯淡的影子与云雾,一旦有所显露,就会被人看作蠢物,遭人轻视。”这段话如果放在东方大国说出来应该是:是非只因多开口, 烦恼皆因强出头!

塞万提斯生于1547年9月29日,逝于1616年4月23日。和他几乎同一时期的东方,也诞生了一位伟大的作家。我不愿意将他称为东方的塞万提斯。因为这两者仿佛是人类历史上的两颗明珠,独立悬挂在东西方的天空中。他们的存在和他们的作品,都为后世带来了难以取代的影响。尤其是后者,擅长于用更丰富的虚构故事帮助人们消化和理解世界,写鬼写妖写的还是人间。没错,他就是蒲松龄,生于明崇祯十三年,清康熙五十四年病逝。即1640年—1715年。冯镇峦评《聊斋》是:当代小说家言,定以此书第一。以心高气傲著称的纪晓岚也曾说:“留仙之才,余诚莫逮其万一。” 莫言也坦承自己的文学创作受《聊斋志异》影响很大。而蒲松龄写的《秀才驱怪》一文中的“黄狸黑狸,得鼠者雄”后来被演绎为“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而流传至今。


蒲松龄和塞万提斯都生于国家命运发生重大转折的时期。他们的一生又都充满了坎坷。官僚政冶让他们无法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极强的正义感和同理心,使他们特别能理解其他人的苦难和不幸,同时也嫉恶如仇。然后不约而同的用虚构的故事发出对时代的拷问。如我在前一篇文章“《罗刹海市》到底在说谁?!”中所写,每一个鬼怪妖狐,都是魔幻现实世界的原影重现。如果说东方近代史上哪一位作家能与塞万提斯相提并论,我认为唯有蒲松龄一人。而蒲松龄在用传奇志怪的文章写法揭露现实的同时,更是直指造成人间鬼域的根本原因。

《聊斋志异》中有一名篇——《促织》。故事讲的是宣德年间,皇宫里流行斗蟋蟀。于是每年要求民间进贡蟋蟀供其玩乐。华阴县令为了取媚上面,进贡了一只非常善斗的蟋蟀。果然引得贵人大悦。于是便责成华阴县年年进贡蟋蟀。然后又层层加码摊派到老百姓的头上。偏巧这东西并不是此地的特产,于是就有市井流氓勾结差役囤积居奇。差役也趁机勒索地方。往往因为一只蟋蟀就能让几家人破产。


有一个叫成名的童生,多年没考中秀才。为人又是迂腐,拙于辞令。于是被强派了里正的差事,去征收蟋蟀。成名做不出来按户摊派的黑心事自己又没能力完成任务,十多天里就挨了上百板子。后来在巫婆的指引下居然逮到了一只绝佳的蟋蟀。全家人十分高兴,用螃蟹肉和栗实好生伺候以待交差。却没想到成名九岁的儿子不小心弄死了蟋蟀。一家人顿觉塌天大祸就在眼前。成名的儿子畏惧投井。虽然被救回但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神智,变得浑浑噩噩的。儿子虽然没死,但抓蟋蟀的差事还是没有完成。


成名正在发愁,却无意间在自家门外捉到一只小蟋蟀。这只蟋蟀虽然卖相不佳,但战斗力极强。不仅在同类中没有敌手,连公鸡都不是其对手。于是,县令将蟋蟀献给巡抚,巡抚又用金丝笼子盛养着小蟋蟀进贡给皇帝。小蟋蟀进宫后引得龙颜大悦。于是,皇帝下诏赐给巡抚名马和锦缎。得到主子赏识的巡抚在县令的KPI上给出“政绩卓越优异”的评定。县令高兴,自然也没忘记成名。不仅免去成名的里正差役,还让成名进了县学,赏了一个秀才的出身。一年以后,成名的儿子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告诉父母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蟋蟀,轻捷善斗,至今才苏醒过来。巡抚后来又给予了成名厚赏。成名也因此得福,没几年工夫,成家就有良田百顷,楼阁数十间,牛羊数百头,每当外出时,穿轻裘,骑肥马,比世家大族还排场。


在这篇故事中,人是被高度物化了的。人命还不如一只蟋蟀值钱。威木又统治之下,帝王的一点个人偏好,经过权力的放大效应,都会成为一种风气甚至是一种检验忠诚度的标准。只要皇帝喜好某物,自然有下面的人层层加码摊派。而原本需要通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式的科举考试才能取得的“功名”,却可以随随便便的作为赏赐。对于官员来说,别管下面的百姓有多少家破人亡,只要让上面满意,便是好官。想在这样的社会中做一个不随波逐流的人,不愿趴下做奴才,就要忍受差役蠹吏的敲诈和欺压。《促织》一文,反映的是整个社会对于权力的集体献媚。思考的是制度本身造成的集体困境。

塞万提斯也曾在文章中提出过类似的批判。例如在《双狗对话录》中就提到过一位谋士为国王进献的“良策”。他的方法是这样的:“我的报告要求陛下从十四岁到六十岁的全体臣民,每月必须节食一次,届时只吃面包加水,日子需经选择确定,而那一天本该消费的一切东西,如水果、肉、鱼、酒、蛋及蔬菜等食用品,都要折算成货币,分文不缺地呈交陛下,不按规定办事者受罚。这样,二十年后,就能消灭欺诈,偿清债务”……“这样做,对节食者不但无损,只会有利,因为节食既可取悦于老天爷,又可效劳于国王,节制饮食对健康也很相宜。”由此可见,古今中外什么时候都缺不了这种善于揣摩上意,以剥削欺压民众换取高官厚禄的狗奴才!他们的灵魂都是一样的恶臭!这种货色“不管你咋样洗,那也是个脏东西”!



其实在蒲松龄所处的那个时代,“促织”的故事已经成为常态。以至于,很多年以后还会让后人“津津乐道”。在北京故宫里有一件“国宝”。名为:各种釉彩大瓶。是清代乾隆年间的贡品。


故宫网站的介绍中是这样写的:

瓶洗口、长颈、长圆腹、圈足外撇。颈两侧各置一螭耳。器身自上而下装饰的釉、彩达十五层之多。所使用的釉上彩装饰手法有金彩、珐琅彩、粉彩等;釉下彩装饰品种有青花;还有釉上彩与釉下彩相结合的斗彩。使用釉的类别有仿哥釉、松石绿釉、窑变釉、粉青釉、霁蓝釉、仿汝釉、仿官釉、酱釉等。主题纹饰在瓶的腹部,为霁蓝釉描金开光粉彩吉祥图案,共十二个开光,其中六幅为写实图画,分别为“三阳开泰”、“吉庆有余”、“丹凤朝阳”、“太平有象”、“仙山琼阁”、“博古九鼎”。另六幅为锦地“卍”字、蝙蝠、如意、蟠螭、灵芝、花卉,分别寓意“万”、“福”、“如意”、“辟邪”、“长寿”、“富贵”。瓶内及圈足内施松石绿釉,外底中心署青花篆书“大清乾隆年制”六字三行款……

……这件各种釉彩大瓶,集各种高温、低温釉、彩于一身,素有“瓷母”之美称,集中体现了当时高超的制瓷技艺,传世仅此一件,弥足珍贵。

我不知道朋友们在看到这段介绍的时候有什么感觉。这难道不正是一个现实版的“促织”么?在督陶官唐英的“督导”下,会有多少个成名家破人亡,又糜费了多少民间的人力财力。当一个民族倾全部智慧和财力,只为博一人之笑;当“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都能引来杀身之祸;当名为追求极致实为疯狂内卷成为全民时尚;当媚上取宠取代求真务实;满清的命运就已经是注定了的。冷静下来想一想。如果不是满清寿终正寝,这件器物无论多么精美绝伦独一无二,终究只是供皇帝一人把玩的玩物。无论有多么丰富美好的寓意,也不过是对皇帝一人的歌功颂德。所以,我可以从艺术和工艺的角度发出由衷的赞叹,但内心中绝对不会生出半分自豪感。

无论是《罗刹海市》还是《促织》,蒲松龄都在用其独特的写作手法警示世人。相对于塞万提斯,蒲松龄生存的环境更艰难,他笔下的世界也更黑暗。那种黑,是已经深入地狱的黑。良知丧尽,妖孽横行!恰似那美丑颠倒的罗刹国。而他以深刻的文笔,直指黑暗的本质。所以我说,对于蒲松龄,历史欠他一座丰碑。这世上每多一个人读聊斋,就少一个人被鬼魅魍魉欺骗!


蒲松龄和塞万提斯共同的伟大之处在于,用这种虚构的特殊方式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把想讲的道理传播出去。往往越是简单的故事,越可以成为通向真理的小舟;越是朴素的道理,越像是一束自上而下的光,可以照鉴历史,也照亮当下。


本文4700字,感谢您耐心读完。最后想说的是,这篇文章其实在我肚子里已经孕育了两三年之久。一直都想拿蒲松龄和塞万提斯做个比较。这次刀郎的《罗刹海市》算是给了我一个机会。我尽量想把文章精炼些,但终究还是无法写得再短。有些朋友总感觉读我的文章有些沉重令人不快。但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傻子才是最快乐的。因为看不透、看不懂,也不想看。什么都不知道,当然是整天快活。


本文关联阅读:“《罗刹海市》到底在说谁?!”


~END~


最近三篇原创文章:

《罗刹海市》到底在说谁?!

连他都“跳反”了,克林姆林宫阵营内乱!

我只想,每个人都有一张不被欺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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