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还有意义吗？

如果我们真的不打算改变什么，至少应该擦亮心里的灯。

最近几天没有发文。不是不想写，而是写了也发不出去。例如上周五的这篇“不许幽默才是真正的黑色幽默”。文章写了两天。虽然已经把我能想得到的都尽可能规避，但还是逃不过“火眼金睛”。悲哀之悲哀，幽默之幽默莫过于此。所以最近搞得我有些意兴阑珊。很多朋友的留言也没有时间看，在此一并道歉。

然而，这种威压其实并不是最让我失望的。真正让我开始对自己还是否有必要写下去产生怀疑的是持续下跌的阅读量。我算是一个比较“随性”的自媒体人。或者说，我从内心深处根本就没有拿自己当做自媒体人。所以一直也没有很看重阅读量点赞和分享这些事。故此我的选题并不会强追什么时事热点，而是更多的反映我的独立观察和思考。但是最近个把月，我文章的阅读量突然呈现断崖式下跌。例如上周为“汶川大地震15周年”写的文。无论阅读还是转发都降至了冰点。我当时感到非常惊愕。这才过去了仅仅15年。难道曾经的那一切都已经被人忘记了么？而类似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比很多还多……如果说现代的人还应有什么必须的美德，我觉得“不忘记”至少可以算是其中之一。

不仅是我。最近很多严肃文章的作者都在遭遇相同的境况。这其中虽然有算法“限流”的因素，却也反映出现在的文字阅读每况日下的现实。我问过一些老读者，大家给我的反馈是现在一看到这些沉重的文字就会有一种“恐惧”感。甚至本能的就想跳过去。我想我是很能理解这种心情的。就像很小的时候，一个人在家总是感觉很害怕。而我那时候对付恐惧的唯一方式就是睡觉。并且是尽可能的把自己蜷缩进床的一角。就像藏在纸盒子里的一只猫。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一种需要。似乎只有这样才会是安全的。在睡梦中，可以忘记恐惧、忘记痛苦和饥饿、忘记失败，直到忘记自己是谁，自己在做什么……

这种健忘其实也是有选择性的。人会强行在自己的脑子里创建出一个隔离区。里面都装满了他不愿意回忆或者不敢触碰的念头。偶尔有一些记忆的碎片冒出来，便会令人生出一种莫名的紧张。生怕这些想法被别人隔着脑袋看见。于是赶紧对其一阵轰击，将其打得更碎。然后左右看看，心虚的擦一擦头上的冷汗，暗道“还好还好”。随着需要忘记的东西越来越多，隔离区也就越建越大，围墙也日渐高大起来。吾日三省吾身变成了吾日三检吾言。时刻挂在嘴边的是一句话：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干嘛，一切都要朝前看。归根结底就是：先活着，其他的以后再说。但就是在这样无数个以后再说中，逐渐变得麻木和健忘。

其实我们今天所看到的，鲁迅先生在当年早已经痛心疾首过了。他曾在《导师》中说：我们都不大有记性。这也无怪，人生苦痛的事太多了，尤其是在中国。记性好的，大概都被厚重的苦痛压死了；只有记性坏的，适者生存，还能欣然活着。或许，这就是那些需要思考，让人感到压力和痛苦的文章越来越无人问津的原因吧。人们宁可不断加高头脑里的墙，也不愿意给心灵透一点阳光。但是，悲剧从来不会因为忘记而减少或者变得不那么沉重。

如今的互联网，超过一周的信息基本上已经属于考古研究的范畴了。人们在盲目的从一个热点追逐到下一个热点。看似大家都在热情的参与话题讨论。但人们追逐那些热点信息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思考，而是想获得短暂的发泄。事实上，每个人都仿佛被隔离在一个个仅属于自己的美丽新世界。所有的一切悲伤或快乐都是被造就出来的。人们渴望互相接近，可是又害怕接近。赫胥黎形容说：人们感到痛苦的不是他们用笑声取代了思考，而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以及为什么不再思考。这其实就是这个时代里的人的“共同困境”。深陷于这种困境之中的人，很容易就学会了选择性的遗忘，也拥有了被塑造出来的人格。在省却了自主判断以后，人会变得喜欢接受让自己感觉“安全”的答案。而所谓安全的答案，又会造成人在认知上的分裂。

于是便有了：

幼儿园男孩想移民英国就是“汉奸”；而董X的儿子在美国生活就算曲线救国！

一边动辄大喊宝马歧视中国人，XXX辱华；一边毫无人性的围观外国山火，为恐袭鼓掌喝彩！

在大熊猫回国的时候痛哭流涕；却对身边倒在地上的同胞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只有在欺负老实人，欺负不会还手的人的时候才凶相毕露；对待真正的流氓恶棍反而俯首帖耳一脸顺从！

曾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有些人从来不记恩，而只记仇，而且只记得他人的仇，自己的仇反而忘掉了。这会使人变得不是害怕欺骗，而是害怕从梦境中走出。对于真实的历史非但不敢“正视”，连“侧视”“斜视”都一并拒之千里。生怕自己显得不够驯良。

我曾在近代史中读到过一个很有趣的小故事。十九世纪的中国，普通人的照明工具主要是传统油灯。在一个装上豆油的灯碗里插上一根灯芯点燃。这种老式的油灯烟大怕风，而且照明效果差。美国洛克菲勒下属的美孚石油公司在进入中国后，也带来了一种全新的照明工具——美孚煤油灯，俗称“洋油灯”。这种油灯有金属的油箱和燃烧器。玻璃罩可以挡风保持燃烧稳定。不仅更明亮并且更安全，也更省钱。为了迎合中国人的习惯，美孚煤油灯在设计上采用了很多中国元素。但中国老百姓在一开始的时候依然对“洋油灯”有种本能的排斥。于是美孚公司计划将10万盏煤油灯免费送给中国百姓。其中传教士的功不可没。后来有统计称，洛克菲勒家族前后一共送出了87万盏煤油灯。这种灯曾被誉为“点亮亚洲的明灯”。我觉得，这个故事至少可以证明一点，即便在认知极为闭塞的晚清末年，依然有进步的灯火可以照进普通百姓的生活。

而幽默，就是能照亮我们这个时代的灯火之一。幽默和讽刺，是人类才会具有的一项“特殊才能”。可以帮助我们摆脱健忘的怯弱者的那样一种“也如醒，也如醉，若有知，若无知”的苟活状态，让内心变得不至于荒芜。当你开始学会使用幽默的方式应对，谎言编织出来的世界就会颤抖。此外就是，多阅读和分享一些你认为有意义的文字。否则，总有一天当你发现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些文字的时候，身边早已经陷入一片死寂。

而我，还会继续写一些不招人待见的文字。在一个善于遗忘的时代提醒每个人要“小心脚下”。可能同行的人会越来越少，但我依然希望能留下一些我的认知和深度思考的方法。我并不希望所有人都像我这样思考，而是想告诉朋友们，人其实是可以思考的。再有就是竭尽所能的做知识增量。这样的话，当有一天我手里的火烛熄灭，还会有人继续传递光明和温暖。让每一个抱有希望的人不会感到孤单。最后想说的是，如果身处这个时代的我们真的不打算改变什么，至少应该擦亮心里的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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