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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60——何方口述片段之二十

丁邢 丁东小群
2024-08-28

1960年初,我被下放安徽六安苏家。这是个很有名的地方,当年红四军在那里打了一个胜仗。

临走以前姬鹏飞、章汉夫找我谈话。当时谈的还挺好,很客气。他们说,你的问题不过是思想问题,跟着张闻天受了他的影响。思想问题也没什么,到实际生活里面锻炼锻炼吧。你过去老呆在机关,这一次给你找了个好一点的地方,是个鱼米之乡。他们根本不知道安徽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安徽是怎么回事啊!

六安是安徽的一个县,苏家是六安的一个镇子。外交部让我们三、四十人到了那里。毕季龙当队长。毕季龙,后来当过联合国副秘书长。他弟弟是毕朔望,也是个有名的诗人。其实,毕季龙官比我小,不是“反党分子”。可每次运动来了,都有他的事,不知是因为他的家庭出身还是因为他是从美国回来的,所以总是低人一头。在新闻司,他是宋以敏的领导。下放时说他是“右倾”。什么原因呢?有一次,在参观北京的十大建筑时,他说纽约的中央车站比咱们的北京站要大。这一下他又完了!新闻司当时有两大批判重点,两大帮助重点。毕季龙和陈辉是两大批判重点,宋以敏和徐达深的爱人是两大帮助重点。毕季龙和陈辉曾经留美。新闻司的两个批判对象都是从美国回来的,在美国留过学。陈辉后来是英文《中国日报》的副总编辑。他的父亲是中央银行的副总裁,过去国民党的法币上都有他爸爸陈行的签名。陈辉也下去了,是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毕季龙是跟我们一起下去的。我们几十个人由他带队。他是队长,我们都是小兵。

里面也搭配一些没有问题的人,让他们当组长或副组长,比如有个女同志叫孙桂棣,当了我这个小组的组长

我不仅仅是插到村里,而且是插到老百姓家里去,一家一个人。有时候一个村子插一个人。我去的那个地方就是一个村子里插一个人。

我住在老百姓家里。住了十五天,身体就浮肿了,就住进了医院。

一开始,因为我的结论还没有批下来,我的地位还挺高的,地委还来请我吃饭。吃饭时我发现了一个怪现象:他们南方吃的米都是糙米,有两、三粒米掉到桌子上,他们还捡起来吃了。当时我心说,这里的人还比较俭朴。这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刚从北京下去,在北京的时候我吃得饱饱的。一到村子里,我就完了。住在老百姓家里,我们的粮食供应量是每人每天三两原粮(十六两一斤的旧秤)。所谓原粮是带皮的,把皮一去,也可能就剩下二两多了。一天就这么一点。老百姓自己还可以搞一点菜什么的,我们吃食堂,连这个也没有。我可以买一点咸菜吃,用雪里蕻的咸菜可以看见蛆在缸里面跑但是不吃也不行啊,它太咸了,所以把人吃得更加浮肿。鸡蛋也不能买。人家还要换粮食呢。

我住的那一家贫农,老俩口,男主人的父亲是要饭的出身。他们俩从小也是要饭的,家里穷极了。老俩口的儿子叫袁世银,十九岁,是生产小队长。不能住在有钱人的家里呀。他们一家真是太善良了。当年,他们自己已经饿得不行了,有一天,把仅有的一只鸡杀了,晚上把鸡煮熟了,两条鸡腿,给他儿子一只,给我一只。我怎么好意思吃呢?无论如何不行。我心说,宁饿死也不能吃老百姓的东西。可是,还不能嚷嚷,因为安徽那边的房子墙是麻杆垒的,这边说话那边就听见了。我就只好推。可他无论如何也得叫我吃,非吃不可。两个老人自己不吃,让我和他儿子吃。我心里难过死了。最后我还是吃了。这一拉扯反而容易被人发现。人家都没有吃的嘛 ,我吃贫农的东西确实过意不去。有时这种推让,当场让人家抓住,一暴露,“监管”就说我:你和那家贫农怎么关系那么好?言外之意,我这个有问题的人不应该和贫农关系这般好。我只在他家住了十五天。袁世银去年还是前年还到我家来看我。

下放时,我三十八岁。多年不劳动,已经不行了,没劲了。

干什么呢?老百姓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他们锄草你就锄草,他们种地你就种地,他们插秧你就插秧。我三十多岁就不工作了,真悲哀啊!后来好像连文化都没有了,写个东西还得让人家去修改。那些人改得稀巴烂,根本不通,我也没办法,只好认了。我住的那家贫下中农真是好,是真正的贫农。但是我发现他对党并不了解。他曾经问了我一句话:为什么不让我们吃饱饭?这一句话,我一直到现在都记着。为什么呢?那一年风调雨顺,可他颗粒无收。他们那儿的主粮是米,他们那儿叫玉茭,已经长得小腿这么高了,上边说不合乎《八字宪法》里面的行距,不行,一检查,要求老百姓把它犁掉。老百姓流泪呀。因为庄稼有个节气问题呀。这一下,农民把地犁了,又重新种了庄稼。种了我们还得锄啊。再种,长得快着呢、高着呢,有这个房子这么高,但是不结穗。为什么它长得高?因为它肥料好。当地领导鼓动老百姓把炕也砸了,把自己的房子也砸了,当肥料上到地里去了,再加上当年的气候又风调雨顺。有人说是“三年自然灾害”,那是胡扯。我是在那里亲眼看到风调雨顺,庄稼不结穗,老百姓没饭吃。说老实话,我劳动也没多少,就是锄锄地什么。有时候我就跑到地里去啃甜杆吃,增加点营养。我能活命,也可能是吃了那个东西起了作用。有个文工团的团员,是唱黄梅戏的。他饿得没办法,就用毒药毒死了一批老鼠,把老鼠杀着吃了,结果把嗓子给搞坏了,发不出声音,唱不来戏了。当时大家抓住什么东西,只要能吃的,就往嘴里

我是1960年2月份下去的,正是春天。饿得浮肿住进了医院,房东来看我,不晓得在哪搞了些榆树皮,也不晓得又找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蒸出来,纯粹是菜,里面根本就没粮食,硬要给我吃一个,他舍不得吃。我的房东认为我比他地位高。他说,你们来受这个罪,我们心里实在难过。我们无所谓了,你们是念书人,还当过官,怎么现在和我们过这种日子。他们这种感情,没有到过农村的人解不了。他们把自己看得低一等,把我看得比他地位高。按道理,我已经被打倒了。当然,他不知道,我也不说,人家也不让我说。中央还没批,也没有通知地方。因此,别看我在他家住的时间不长,他还时常给我弄一点吃的。当然,我对他们家也帮助过。那个穷地方,有时候谣言四起,说是马上就要没盐了,那老百姓别的可以没有,不能没有盐啊!于是就去抢购。抢购得用钱呀?老百姓没有钱。我就给贫农房东二十块钱。他就买了一些盐。所以他一直感激我。其实,我对他倒是应该感激,因为他那么纯朴,有东西他不吃,给我吃。

这是第一家。后来不让我住在那个贫下中农家里了,就住到了一户中农人家里。而后,又换了好几个家。

食堂做什么我吃什么。有时候一天什么东西也吃不上。我的那些同事中有人饿得在屋子里哭。我饿得体力弱到了什么程度?有一次我去劳动,不晓得割什么东西,回来时,镰刀背在背上。回到住处,一下就栽倒在了炕上。后来,感觉镰刀还在我的背上。这镰刀垫在背上极不舒服,要不要把这个镰刀拿下来?我的思想经过了长时间的斗争,斗争的结果,还是没拿下来。因为我实在不想动,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我说,算了吧,拉倒吧,垫在那儿,不舒服就不舒服吧。

但是有一条:我还看书。我和宋以敏讲,我把《聊斋》念了四、五十遍。除此之外,我还看了《唐诗》、《宋词》。那时候看这些书倒没人管,你要看就看。因为这些书政治性不强,不像文化大革命时连这些书都不让看。你念《唐诗》没人管,反正你得劳动。我们和老百姓同吃、同住、同劳动,没说不让你学习呀。

我在镇里的医院,呆了十几天。后来我们下乡人员都住院了。不久又都出来了,浮肿不算病了。出来以后大家就接着劳动。

一直到现在,我这腿过一个时期就要浮肿,就是那个时候落的病。回来以后,我在北京医院住了一两个月,为了我的浮肿。高明的医生都给我做了检查,就是查不出病因,找不出道理来。最后我弄明白,原因就是饿的。后来虽说营养已经有了,但身体机制被破坏了。吃东西,大概是十年以内没感觉吃饱过。肚子吃得盛不下了,还感觉没吃饱。我回来后,多亏了我们那个阿姨好。她宁可自己少吃,也让我多吃。我多吃,一则不好意思,二则是多吃和少吃对我一个样,一直是饥饿的感觉。一直到现在,已经吃饱了,我还是想吃。所以我老伴总给我买饼干,怕我实在是饿得不行。实际上营养什么都不缺,但是不吃不行。

从医院出来以后,我就住到了一个中农家里。这个中农比贫下中农对我们的感情就差一点了。他们自己种了一点菜,有一次,那家媳妇问她丈夫:你看,要不要给老何弄一点?丈夫说,给他弄一点吧。于是她才给我弄了一点野菜汤。实际上里面什么粮食也没有。他们不敢对我说什么, 我也不敢和他们说什么。他们有东西,想给我吃,还互相商量了半天。就捞一碗菜,半碗汤,都要商量一下。那么我对他们也得警惕一点呀,一看人家对我注意着,我也不敢随便乱讲。所以过去我是干什么的,在那儿谁也不知道。当时中央的处分决定还没下来,地委和县委知道我是大干部他们对我既不敢惹,也不能给你什么优待和照顾。我的处境反而更糟。

在下面越来越困难了,困难到后来让我住到了富农的家里。因为他的房子多。他有一个小孩儿在上学。那时候我在农村基本上没看到过小孩上学,三、四个村子,我就看到了这么一个。那个小孩一方面上学,另一方面还弄了一个童养媳。那个童养媳叫他哥,两个人都十来岁的样子。那童养媳很苦,早上很早起来就到水塘里捞菱角,但菱角早被人家捞光了。有时候她一天能捞上两、三个,有时候一天一个也捞不到。已经山穷水尽,能吃的野草,基本上都没有了。看着那小女孩的手脚冻得简直让人心疼。她还得小心谨慎,因为她是童养媳,经常挨骂。

我下放的地方,当时的情况,简直没办法说。中国的老百姓也真好,你怎么拨弄他,他就怎么干。敢发牢骚的,也是见了熟人说两句怪话。平常我们和妇女在一起锄地,基本上没有别的话题。那是大场面,几十人在一起劳动,也就是社会主义的集体劳动。她们唯一的话题就是吃。她们说:以前我们这儿的巴巴子(贴饼子)是尽饱吃的。哪一年哪一年,巴巴子是怎么样的。她们说,解放以后头两年还是可以吃饱饭的。合作化以后就差了一点。大跃进以后就干脆没饭吃了。有些话是重复来重复去的。

我们比老百姓的生活还差。但老百姓是经常死人的。我们一个大队一个总支,总支书记看样子是不挨饿的,因为他经常召集大家训话,说话底气还足。

我记得他动员老百姓,还是大跃进的内容:一会说你的行距不对,要重新犁掉;一会说要做到:村村放火,家家户户冒烟。什么意思呢,就是把土弄成一个坟的样子,弄一点柴火在里边烧,烧完了以后,这些土就变成肥料了。老百姓哪来的那么多柴火?到后来食堂办不下去了。那时全县都有食堂,没有别的东西呀。我们下乡以后不是在户里吃,一直是吃食堂,户里根本不让吃。我们的十二斤粮食都拨给了食堂。我到食堂去吃饭时拿着个盆子,来一勺子,至于是什么东西我也稀里糊涂,喝了就走。

支部书记一方面动员大家密植,另一方面要大家发扬共产主义精神。就是如果你在村子里看到哪个人不行了,要把他扶起来,把他背回来。你看,村里人饿到什么程度了。我曾经看到过好几次这样的人,但我都扶不起来,我扶不动啊!我也饿得没有一点力气。于是我就走了。我这个党员也当得差。他躺在地上,你想扶也扶不动即使你把他扶起来了,又能扶到哪儿去呀?我眼看着一个人从浮肿到腿烂,浮肿到最后腿就烂了。

村子里安静的程度,我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任何声音也没有。没有狗叫。也没有狗了。鸡、猪什么的都没了。即使有,它们也不叫,已经饿得半死了,在那儿躺着。小孩也不哭。所有的小孩,一概不哭,连哭的劲都没了。街上也没有跑着的小孩。一般的女人都为了小孩而牺牲自己,宁肯自己少吃一点,省下点粮食给小孩吃。吃完饭以后,大人都集合到地里劳动去了。老百姓男的都去搞水库建设。那时候有淠杭工程、梅山水库、佛子岭水库。这个佛子岭水库本来老早就修了,但是现在上边说要把旱地全部变成水浇地,要大跃进,所以还要修这沟那渠的,因此男人都出去了,家里只剩下女人。我们就只能和妇女在一起劳动了。小孩不用管,夏天,她们就把小孩往门口一扔。小孩就在那儿躺着,不动,不哭,也不闹。等妈妈回来了,再给他弄一点吃的。村子里没有小小孩,没有婴儿。晚上那个村子里安静得奇怪。他们都没劲发出声响了。所有的妇女都闭经了,生小孩的都没有。有时,能听到吵架声。比如一个妇女让丈夫拿出一点东西给小孩吃,她丈夫不干,她就骂他两句,其它就再没有什么别的声音了。我们也是,劳动回来以后,镰刀往那儿一放,往炕上一躺,再不动了,再有什么紧急情况都懒得动。

我再说说吃萝卜的事情。萝卜那个时候种得不多。因为公社化以后自留地没了,资本主义的尾巴割得净光。队里的萝卜种了一小片,白天晚上得有人看着,怕人来偷。老百姓若把萝卜偷回去,弄一碗水,把萝卜搞熟了,就变成粮食了。但是生萝卜则越吃越饿。老百姓讲话:这东西你别吃,它是刮你的油的。村干部不愿意让老百姓去看萝卜,他知道我们偷回去萝卜也没地方做着吃,决定让我们下放干部去看。村干部对我的印象还好,看我老实,就派我去看萝卜地。面对着眼前的萝卜,我当然思想斗争了:吃老百姓的萝卜,不大像话,老百姓的萝卜是不能吃的,得忍耐着;可嘴说不能吃,心里还是想吃。终于架不住诱惑了,我就试一下,拔了一个萝卜。找一个地方是把萝卜缨子拔了,洗洗,把萝卜的皮一剥,就喀嚓喀嚓地吃起来。吃完了,我觉得还可以,也没什么……。我想,红军长征还偷着吃人家藏族的羊呢。我吃一点萝卜算什么?从理论上站住脚了以后,就放开吃起来。在白天,没有人看到。人们都在外边干集体的活儿,不干活的在家里躺着,谁出来呀?所以那里萝卜地里完全是我一个人的天下。吃一会儿,就躺一会儿。这一吃,解决点儿问题了,但还是饿,然后就继续吃。就这样,一直吃了下去。估计当时我吃了有四、五十斤萝卜。后来我说给李慎之听,他不信我会吃下四、五十斤。但是我估计也差不多,因为我们那儿有大秤。一个萝卜差不多有一斤、或者有一斤多。虽然有大秤,但我不能吃一个萝卜去秤一下呀,叫人家看见了就更糟了,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事。后来李慎之信了。他看了顾准日记》,顾准都偷吃。所以他信了。一直到给顾准日记写序的时候,李慎之才告诉我:现在我才相信你说的了。

当然,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最后人家也不让我看了萝卜了。村里已经饿死了很多人。村支部书记对我比较友好,知道我是个老干部。八月十五的时候,他叫我到他家去了一趟。在他家,我喝了一大碗稀粥,喝了一杯酒。唉呀,使得精神一下子就振奋起来了。这是唯一的改善生活。

因为太饿,我就宋以敏信,说我吃不饱。但是,说得太厉害,她会不大信,因为和她听到的报告内容不一样。我给宋以敏的信,只是稍微说一点,说我现在浮肿了,饿得不行。所以她知道我这里艰苦,但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

知道这种情况以后,她给我寄棉衣,包裹包得很严实,里面包了一包奶糖。看到这包糖,我的思想就斗争了:要不要向组织报告?斗争的结果还是向组织报告了。我说:我家里寄来了包裹,里面有包糖,是不是拿给大家吃?她说,“不能!”她的原则性强着呢,不能吃你这个反党分子的糖。她说,家里给你寄的,那你就自己吃吧。我这就合法了!糖果很解决问题。我一天吃那么一点东西,到了晚上饿得不行,不容易睡着,就吃一颗糖。那可解决大问题了。

因为糖果有限,多吃了,过两天怎么办呢?要到饿得严重的时候才吃。我给宋以敏写信的时候也只能暗示她,这个糖起了多大作用。她是正统派。她认为形势是一片大好,粮食又丰收了但是她也没向组织汇报。寄糖也是偷偷摸摸的。好像寄了三次。我信中说非常有用,她就接着寄,假装寄别的东西。有一次给寄来的是羊皮袄,羊皮袄里面带着糖。

饿得不行了,我给韩念龙写信,因为韩念龙是办公厅主任,我是副主任。我跟韩念龙完全是瞎说一气,也不能说一切都好,这一点良心我还是有的,不能故意说假话。我只是说这里的粮食不够吃,我这一辈子还没这么馋过。但是不敢跟他说下面饿得浮肿。

在那里,管我们的头是孙桂棣。那时候人们的原则性很强啊,她更是铁面无私,对我毫不客气,管得非常严格。比如有一次,她让我们唱歌,我们一点劲也没有,唱不动。而且我根本不会唱她说的那歌子。我嘴也张不开。我说,我不是抵触情绪,我确确实实是没学过,不会唱她说,我不信你不会唱,大家都会唱,就是你不会唱?我得经常向她汇报思想。我汇报什么呢?编这些东西也相当的难。想来想去,也不能多说,让人家抓把柄。一开生活会大家都尽说好的。现在想起来简直可笑极了。

在农村大概呆了有十个月,我就提前回来了。后来了解到,我走后,我那一摊子事,没人管。韩念龙、姬鹏飞、章汉夫几位觉得外交部需要人,说,还是把何方调回来搞这些吧。于是我就被提前调回来了。章汉夫是搞业务的。姬鹏飞是老干部。韩念龙比较喜欢古董、诗词、字画、砚台等。这些东西外交部没几个人能够欣赏。我也不懂,但矬子里拔将军,这方面还算有一点知识。韩念龙觉得,与其他人相比,他和我还算谈得来。过去,我经常跟他谈诗、对联,说古董,经常到他们家里去。他说,我买了一幅字画,你来看看。我就似懂非懂地去看看。结果我们的关系比较友好。韩念龙觉得何某人还是有点才的,至少还可以用嘛。所以他们三位老兄是主张把我调回来的。姬鹏飞章汉夫两个人都是常务副部长,一个管业务,一个管内务。所以他们两个人一定,就把我先调回来了。

那次调回来的不光是我,好像还有毕季龙等人。我跟毕季龙待遇不太一样。因为他是队长,所以他住在公社,吃得好一点。公社虽然不一定吃得饱,但吃的起码可以比我们多一倍。我们这些人住在老百姓家里,吃的是那个食堂,没法相比。为什么我知道公社吃得好呢?因为我们临走的时候公社欢送了我们一次。这次欢送,我吃的贴饼子,大概有十来个一个有二、三两这么大,这么厚。十来个恐怕三斤面都不止。真是奇怪:我本来胃口不好,日子好过的时候一吃糖就胃酸。这一下乡,吃什么东西我的胃都没问题了。当时我吃了那么多的贴饼,胃一点问题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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