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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南部生活社区的日常① | 山中的家园

家园计划
2024-08-04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罗格谷 Author 菁莪 Jing

早在2013年,因为编辑制作生态村专题,我在随机的搜索中发现了冠华发起的家园计划,知道了他在青岛崂山的自给自足实验室,同年还曾在北京的一次论坛听过他的分享。除此之外,仅仅在网络上有过一点点联系。但我从那时起,一直在关注着社区这个话题,尽管自己生活中还没有去实践,却一直非常确信社区的价值所在。当知道冠华从青岛搬到福州、发起南部生活社区之后,我跟他提起过一两次说,想要去拜访,但因为工作忙碌而没有成行。直到一年多前辞去编辑职务后,才有了大把的空余时间。走过几个不同的社区后,突然决定,要去南部生活待一阵子。


从2019年10月15日到2020年1月15日,是为期三个月的“自给自足社区实验”。我11月19日加入,1月11日暂时离开,是参与实验的短期居民之一。


跟我以往所接触的社区相比,南部生活最大的特点可能在于“去中心化”。这里没有领导。冠华虽是发起人,却只是跟其他人平等的社区居民之一。没有谁给谁安排任务,没有统一作息时间,不会每天三餐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但时不时会有聚餐),没有谁为谁提供服务。大家的生活以个人或家庭为单位,是相对独立的,按照自己的节奏照顾好自己的起居、自己做饭,也根据自己的兴趣和能力来开展各自的工作。如果喜欢,也可以闲着什么都不做。而大家同时又有许多共识,会因为这些共识而不定期地聚在一起做一些事。

比起抽象的理念或是复杂的心情,我更想记录下具体而简单的日常。这既是个人的日记,也是想给没来过的人提供一点点可参考的信息。

但要提醒读者的是,这仅仅是“我”在这个时间段所经历的日常,和当时别人的经历肯定都不一样。我在的时候,社区居民共有十几位,这个数字处在不断增减中,每个人的加入和离开都会给社区带来变化。即便是三位正式的常驻居民(冠华、振振和大王),他们的状态和工作也在不断变化。当“我”再回去,我的经历也一定是在不断变化的。


到达后拍下的第一张照片,村里的菜地(不是属于社区的土地)

刚来到社区的时候,我个人首先要解决的是吃和住的基本问题。

来之前振振就已经发信息给我告知一些注意事项,所以我已经知道,社区有公共厨房,居民都需要自己做饭,未经邀请不欢迎到居民家蹭饭。但刚到达的时候,是个炎热的中午,长途火车上我没怎么睡好,又热又饿又累,于是就有点犯懒了。恰好这时在公共空间展厅附近遇到小诗,他是当时的居民之一。我打了招呼就直接问,我刚到,能不能来你家蹭饭。他很爽快地同意了。那天俊豪和照宇也在。两三个炒菜、面片汤和自制面包,简单的一餐让人很满足。

接下来就需要自己解决食物的问题。我本想着是不是有可能买到社区自产的生态蔬菜和其他食材,但问了一圈才知道,福州已经旱了半年,山上土地非常干燥,又缺灌溉系统,所以社区自产的食材很少,还是得去村口的菜摊。我又琢磨着,那是不是可以去山里采野菜呢?但是边走边观察发现,可能一方面是气候太干而且是秋冬季,一方面因为入侵植物(主要是五节芒和葛藤等等)占位太多,植物种类比较单一,野菜很难找到。这个问题让我郁闷了一小阵子,但很快也就释然了。

后来基本上是每三四天去一次村口的菜摊和小超市,偶尔搭顺便车去隔壁村的稍大的超市,这基本可以满足日常对蔬果和粮食的简单需求。菜摊离山上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走路得十几分钟才到。我也网购过两次生态五谷杂粮,作为补充。所以,在食材方面并不能自给自足。由于时间安排不确定等等原因,我这次没有在这里种菜。但下次再去的时候,我会尝试开辟自己的小菜园。

穹顶屋和旁边的小厨房

在社区可以选择住在山下村里的宿舍或者山上的帐篷区。大多居民是住在山下的。我比较喜欢山里开阔而充满绿意的环境,所以一直住在山上,做饭也是在山上的公共厨房。这是紧连着穹顶屋的一个小小的带天窗的木屋。其实最早是振振私人使用的厨房,但后来变成了公共的。因为本就并非为公共使用所设计,厨房空间狭小,加上各种物品繁多,水池前站两个人就会觉得太挤。还好,因为大家作息时间差别比较大,各自做饭时间是自然错开的,除了跨年活动期间,很少出现拥挤的情况。

虽然没人跟我明说过,但我通过观察厨房和周边环境的状态,很快意识到,这里没有哪个人来专门“负责”整理公共空间,而是要靠大家自觉维护的。刚到达的第二天,我就动手开始收拾厨房,扔掉一些塑料垃圾,把小物品分门别类归置,稍微挪动了电陶炉和面包机等电器的位置,把料理台上空出了一块可以切菜的空间。另外,发现电饭锅里有半锅不知被谁遗忘的、已经长出五颜六色霉菌的米饭,还有地上塑料袋里堆着几个烂掉的西红柿,都被我埋到树下做肥料了……整理公共空间不只是为了方便他人,更是为了自己每天使用起来更舒服。

我对食物的需求比较简单。平时就从不吃外卖,几乎不去餐厅,有长期自己做饭的经验,所以对我来说,当习惯了这个厨房的布局,在食物方面适应起来还算容易。我带去了不锈钢野营套锅,轻便小巧,大小很适合做一人份的餐食。常吃的就是低温清炒应季蔬菜和蛋类,配上米饭或炒饭,拌面或煎饼之类。早餐会比较简单,比如吃点燕麦片、豆浆或水果。我不是素食者,但在这里极少吃肉。因为肉的储存和料理都比较麻烦,而且我并不觉得自己需要经常吃肉,所以去菜摊或超市时几乎不会买肉。也很少吃零食,这也是得益于我一年多来在乡村生活的锻炼。

社区时不时会有聚餐,有时是在特别的节日或节气,有时是为了送行,或者其他随机的理由(比如全村停电)。谁都可以作为聚餐发起人。我所经历的聚餐形式多种多样,比如去村里的餐厅AA,或是一个人负责买食材、大家一起做饭并分摊食材费用,或是各人自带蔬菜涮火锅,或者是百家宴,也就是每人做好自己的拿手菜来和大家分享。印象最深的是临别前的那一餐百家宴,谁都没想到,平时从不下厨的冠华竟然花一下午时间做了几道美味的大菜,让我特别感动,其他伙伴也都赞不绝口。

冬至晚上,大家一起包的饺子

南部生活节时,大王发起的火锅聚餐(图来自照宇)

很难得下厨的冠华(图来自振振)

山下也有个公共厨房,有时聚餐时会在这里做饭(图片下方)

虽然特别旱,又是冬季,慢慢观察发现,山里还是能找到一点点野生或半野生的食物。比如采过几次酸模,这种野菜在我家乡也常见,味如其名,酸酸的。在一处隐蔽的小路边藏着一棵不明品种的橘子树,偶尔去摘过几次,果子又小又酸。还有一次杨振割了一大串芭蕉,大家各自分了,回去用其他水果催熟。不过我的那串一直没有熟。


酸模


橘子树


芭蕉

在社区住的五十多天,只有第一晚我试住了自己的小帐篷,结果因为自带的睡袋比较薄,时不时被冻醒,第二天就搬到了一顶绿色的军用帐篷里,在那一直住了下来。这种军用帐篷的布料是夹棉的,比单层的小帐篷更保暖一点,对我来说算是豪华单间了。里面有一张木板加钢架的双人大床,有厚实的被褥。四壁上是振振父亲创作的手绘。地面是经过平整的土地,因气候干旱,大多时间没有湿气。



上面的三张照片是我们一起帮老郭搭帐篷的时候我拍的。我住的那顶帐篷外观和这个一样,不过是我到达之前就被搭建好了。通过亲身参与,了解了这个简单的搭建过程。


上面这张是在我住的帐篷内部拍的。是多幅手绘中的一部分。

福州的冬天气温多变,有时整天都像是真正的冬天,需要一直穿着棉袄戴着帽子裹得严严实实,有时,气温会从早晨的十来度飙升到中午的近三十度,傍晚再迅速冷下来,也有时是温暖如春的感觉。帐篷内外的温差并不大,要根据气温来增减被褥。而白天,如果天气晴朗气温很高的话,帐篷即便开着窗也会比较闷热,像温室大棚,就没法在那睡午觉了。但没关系,帐篷门外就有木平台,躺在芒草丛的阴凉里,吹着风,会睡得很舒服。这个丑丑的但实用的帐篷就这样成了我暂时的住处。尽管多次被不同的人建议说“要不要下山住一段时间”,我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长期住这样的帐篷,外人看上去似乎艰苦,但其实完全能满足生活所需,至少在秋冬季节是没问题的。我没有拉电线进去,每天得去穹顶屋给手机充电或使用各种电器,但因为每天活动范围很大,所以这点并没有造成什么不便。晚上则用充电灯在帐篷里照明。对于没有经验的人来说,可能需要克服的障碍之一是,要学会跟虫子共处。帐篷里住的不只有我,还有数十只冬眠的蝽。它们尽管处在冬眠的状态,但有时还是会缓慢地移动,去寻找更温暖安全的地带。所以,睡觉前和早晨穿衣服时,要稍微检查下,把这些小家伙从被子或衣服里抖出来。还有一只半个巴掌大的蜘蛛也是我的室友,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它不结网,行动速度极快,有可能是以那些睡得昏沉沉的蝽作为主要猎物吧。如果是夏天蚊虫多的时候,大概住山上帐篷就会不太舒适了,不过我还没有亲身体验过,所以暂时还不能下定论。

在穹顶屋旁边有公用堆肥厕所,但只有一个蹲坑。人多时用起来就不太方便,所以我用四根竹竿和两块废弃广告布,外加几根废铁丝,在帐篷边给自己搭了个简易户外厕所。地上挖个大坑。每次便后,跟在室内堆肥厕所一样,用木屑或草木灰及时覆盖。

洗澡这个事,刚开始的一段时间有点麻烦,山上水压太小,虽有热水器但没法用,只能去山下洗。不过好在之前在其他一些村子锻炼过,我不介意适度的“脏”,对洗澡频次的要求不高,这也就不成为问题了。到后来我们在山上安装了增压泵后,就可以在穹顶旁边的淋浴间洗澡了,方便了许多。


说到山上的水,其实是非常来之不易的。这些水全都是来自社区居民亲手在湿地边开挖的水井,由水泵抽到山顶的水塔,再由水塔输送到厨房和浴室。井水里多少有些细小的泥沙,曾经造成水管淤堵,水流断断续续,有几天几乎处于停水状态。好在装了增压泵之后,这些泥沙终于被它强大的吸力抽出来,用水也就恢复正常了。但增压泵接口处有些漏水,所以不洗澡的时候一般不用。

总体来说,山上的居住条件还是挺简单的。正是在这样的简单之中,心会变得容易安静下来。人真正的物质需求其实没那么多,没有必要给自己太多额外的压力。

从穹顶屋的窗户看夕阳,穹顶内部现在很少住人,主要用于公共活动

冠华建造的拖挂式房车,木料来自被拆除的旷野餐厅

解决吃和住只是最基本的。在这样一个去中心化的社区,更需要面对的一个议题其实是,我对什么感兴趣,我想要做什么。相比物质的自给自足,精神的自给自足或许有更深的意义吧。

刚到社区的几天,我短暂地懵过一阵子。以往的义工经历中,习惯了每天有满满的任务,习惯了接受他人的安排,但在这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很惊讶地发现,这里确实没有任何人来充当指挥者的角色。我需要依据自己的兴趣去安排每一天。当然也可以选择去协助其他伙伴,参与他们的劳动,但更多的情况下,还是需要我自己来发挥创造力。

懵的状态过去后,我很快就开心地意识到,这样自由的空间不正是我想要的吗?我正好能利用这个机会,去做之前自己一直想做但没做过的事,比如,建造茅草屋。我把这个想法跟冠华提出来,自己觉得可能太夸张了点,他却很支持,给了我最多的鼓励。但大家都没有相关经验,从设计选址到准备材料到最后完工,还是经过了很多曲折的。具体我会在下一篇文章中讲述。这里先分享一些其他的日常劳作。杂乱而琐碎。其中既包括跟他人的合作,也包括一些独自动手做的小事。

来社区当天,就听说小诗要在公共空间五楼做一个天台酒吧。记得那天下午,我在山上安顿休息,看到微信群里有人发出照片,几个人蒙着破布,灰头土脸在一个四面砖墙的房间里打扫卫生。

小诗、照宇和俊豪在打扫卫生(图来自社区群)

关中村里,很多房子都是半成品,盖了三层或四五层,但是较高的几层只有裸露的红砖墙,没有糊水泥,也没有门窗。公共空间所在的那栋房子就是如此。五楼多年来积攒的厚厚灰尘被清扫出来,就已经是个大工程。我自己后来去现场看的时候,只感到很佩服小诗的勇气。这样四面砖墙的房间,要怎么才能装饰成一个酒吧的样子呢?他自己也苦笑说,以前从没做过类似的事。

这是第一批窗户。近看非常粗糙,且不能完全关上,但远看还是很诗意的。

但进展的速度惊人。我自己参与的零零散散,比如做窗户。完全没想到窗户竟然可以这样做得这么即兴。几根非常粗糙的破木条做成框架,用水泥钉把窗框直接钉到砖墙里。玻璃是用螺丝钉卡住的,而不是嵌入框架里,所以,如果有大风吹来应该会咔咔作响。木头质量太次,弯弯扭扭,因此窗户并不是特别规则的长方形,但我们制作的后几批窗户竟然可以勉强关上。小诗这时就会开心大赞说“完美!完美!”初看觉得这样毛糙的窗户惨不忍睹,但习惯之后也就觉得,它们和周围同样毛糙的砖墙还挺搭。

没有从外面请任何工人,大家各自发挥专长,也边做边探索。光是接增压泵这个事,就有很多人楼上楼下跑了很多趟,最终解决了五楼的供水问题。初次在五楼试用供电系统的场景挺惊人,十几个人围着两个电磁炉吃火锅,还没怎么吃呢就烧得整栋楼停电。还好电路后来被冠华改造好了。有了水电后,酒吧基本可以投入使用了,这之后我们做的更多的事是画画和装饰。大家一起干活,虽不时会遇到难题,但大多时间都放松而自在,更像是在玩耍,各种创意就在这玩耍中涌现出来。

两扇亚克力窗户被我画上了许多眼睛组成的符咒(取材自动漫《怪·化猫》,象征看见形、真、理)。还有北面的小窗和砖墙,以及天台的外墙上,都多了各种涂鸦,风格杂乱不一。一张大木板被裁切成七巧板,大家一起给它们涂上了彩虹色,这本来是打算做成七张桌面的,既可以作为独立的小桌,又可以拼在一起。一块巨大的投影屏幕遮住了东面的整面墙,其余的大多墙面被挂上原色麻布。西墙上不知为什么留有许多小洞,夕阳照过来时,穿过麻布形成许多光束,看起来有点舞台的效果。一个黑色金属衣架被刷成了土豪金色,挂上串灯。门上也挂上麻布作为稍微挡挡风的帘子。一张原先破烂得露出大块海绵、脏得让人碰都不想碰的沙发,被清理、套上崭新的星空主题布套,现在它是酒吧里最温暖和受欢迎的座位。

在墙上挂麻布

变成符咒的亚克力板窗户

改装后的沙发(图来自社区群)

踢踢、陈昊、小诗、俊豪和冠华,右边的南部生活木牌后来变成了吧台桌面(图来自社区群)


酒吧现在大体上是这样(图来自社区群)

我们在这里看过几次电影。小诗还发起过一次即兴诗歌创作。每位创作者写诗时,都会被即时投影在那张巨大的屏幕上。他聊起过这背后的想法,“巨大的事物容易让人产生敬畏感。”

那晚最后一首诗,他在键盘敲下“月升之屋”的标题后,过了许久,只打了个句号就起身走开,笑说“写不下去了”。


即兴诗歌创作的投影

之后不久,很突然的,因为一次特殊的事件,小诗决定离开社区。酒吧由陈昊接手了。但大家还是常提起小诗,说很想念他,多希望他能回来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小诗、照宇去山里捡的松果,本想做圣诞节装饰的,结果没用上,被放在公共空间展厅做分享。(图来自照宇)

我从山里捡来放射状的树枝,本想放在酒吧,因为空间不够,就留在了展厅角落里。

这个红色三角形木板原先是七巧板桌面当中的一块。陈昊接手酒吧后,不想用七巧板当桌子,它就被变成了放在展厅的一块广告牌。

大部分时候,伙伴们在群里喊人帮忙,只要我有空,就基本上会去。最近回想了一下,这并不是为了帮忙而帮忙,而只是因为,我兴趣比较杂,很多帮忙做的事都恰好在我兴趣范围内。

但也有例外。比如老郭喊大家帮忙挖井,这事我就没什么兴趣。那两天我是勉强参与的。

挖井中,大家轮番下井,这时只有老郭一人在井下(图来自小诗)

山谷的湿地里,底层的土非常黏而厚重,如果没掌握技巧的话,土会不断厚厚地黏在铁锨上,挖几下就气喘吁吁手脚酸痛。我毕竟没有过这种重体力活的经验,第二天的时候心里就一直处在疑惑加抗拒的状态,没怎么干活。还好后来大王问我要不要去乐享的自然学校做帮厨(大王在乐享做兼职,那几天正好有培训活动),我就答应了。之后跟可爱又有才的大厨菇菇合作得很愉快,也就一直没再参与过挖井的活。

但挖井还是给了我很大的收获——这之后,再干其他体力活,不管是砍竹子、锄地,还是割草、搬运等等,我都能做得下来,常会感叹说“这跟挖井比起来简直太轻松了”这样的话。


关于这口井的故事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听说因为位置选择不太好,大家轮番挖了好几天还是没有到水线。只是从烂泥中会渗出少量的水。老郭不顾众人反对,把叉车开到了湿地里,陷进泥里出不来了。后来不得不花了好几百块请挖掘机把车拖出来……但这些故事主要的转折还在后面。老郭最初提出要挖井,是为了种树,要用井水浇树。但树还没怎么种,他就(因为种种原因)突然决定回老家河南过年了。谁也不知他年后还会不会回来。总之,那口井现在处在暂时废弃的状态。不过挖出来的一大堆超级黏的黏土应该还是有不少用途,比如可能用来做面包窑等小型的自然建造。


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做多少跟种植相关的事,但我体验了一项从未做过的农活,喂鸡。穹顶平台边,有社区前不久刚搭建的竹编鸡舍,振振在这养了三母一公四只鸡。有大概一个来月的时间是由我做临时饲养员。鸡的作息非常规律,天黑就进窝睡觉,天刚刚亮就出来觅食。但我是七八点才起床,所以早晨起来喂自己之前,一定得先喂鸡,否则觉得对不住早起的它们。厨余垃圾剪剪碎,拌上麦麸,再加上几把玉米,就基本上是每天的主菜。哦对,还需要拌些碎蛋壳来补钙。有时厨余太少,我就摘来一大把葛藤叶子剪碎拌进去,鸡都特别爱吃。

四只鸡长得很快,两个月来明显肥了一大圈,特别是那只公鸡,肩膀又宽又厚实,羽毛鲜艳亮丽,特别精神。振振统计了一下,这段时间,三只母鸡已经下了80多个蛋。有一只母鸡从12月中旬开始长时间趴在窝里,我观察了好几天发现,它好像不吃不喝,确实是在孵蛋,一度担心它会不会把自己给饿死,又不敢频繁地靠近单独喂食,不然它会吓得炸毛。后来观察到,这只孵蛋鸡其实是会偶尔出来吃食,就决定顺其自然了。它虽然一直趴着,但总是处在很警觉的状态,不论什么时候,我透过竹栅栏看它,它也一定是会扭过头来看我的。不过,一直到我临走的时候,小鸡都还没有出壳,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协助振振做过一次夹染手帕,一共染了七十多条。我以前自己玩过简单的扎染,但夹染还是第一次做。每块手帕叠成等边三角形的饼状,用冰棒棍夹住,小刷子蘸取少许染料来染色。那天阳光灿烂如夏,氧化过程很快。染出来的纹样有点像生命之花,每一块手帕的效果都有挺大的不同。
社区居民希秀与Diego一家合影(图来自希秀)

12月初的时候,有一个特别的四口之家来过社区做分享,是来自阿根廷的Diego、Anna和他们的孩子。我主动提出做他们的分享会的翻译,也同时兼任了社区临时导览员。这夫妻俩过去十三年一直在路上环游世界。曾从阿根廷徒步去墨西哥,还从西班牙骑行到中国。孩子们在旅途中出生,旅途也是孩子的没有围墙的学校。这回是他们第二次来中国,已经待了八九个月,他们开着一辆塞满所有家当、画着彩绘的二手面包车,到许多城市分享他们的新书《异域之河》。第一次与这样的一家人交谈,我既有羡慕和敬佩,也感到他们旅途中遇到的各种难题是难以想象的。但Diego笑说,“如果没有难题,那生活也就没什么乐趣了。”




分享会后的一天,乐享自然学校有个小小的市集,我代替大王在那摆摊(那阵子他去外地参加朴门培训了),卖他手工制作的洛神花酒和果酱等。Diego一家在旁边卖他们的书和水彩画。这洛神花酒,几乎每次社区聚餐时大王都会拿来一些跟大家分享,是用二锅头泡的,味道特别浓烈,但冬天里喝着取暖效果不错。

在小诗决定离开后,我就没再在酒吧墙上画过画了。手痒痒的时候偶尔在山上画过一些小画。比如在垃圾桶盖上随手画了个曼陀罗。


剩余的颜料被随意地涂抹到了菜园边的石头上。


本来还想要在帐篷或者木屋上画画,但是考虑到山上的建筑毕竟还是跟五楼的酒吧不一样。不能随心所欲,画起来会有比较多的顾虑,于是就放弃了。

带去的护肤霜不够用了,我就琢磨着要自制新的。网购了一些蜂蜡,加上振振制作手工皂用的荷荷巴油,两者大概是4:6的比例,水浴加热,充分搅拌,蜂蜡完全融化就ok了。一瓶30毫升护肤霜的成本只有几块钱。毫不夸张地说,完全不输给我之前买过的其他天然护肤霜,能让皮肤整天都很滋润舒适。(上图是刚出炉的状态,冷却凝固后是浅黄色不透明膏状。)


因为受到振振用树枝制作碗盘架的启发,我也捡来一些树枝,做了两组挂钩,在帐篷里挂衣服用,节省出不少空间。这风格被振振归类为“野兽派”。

跨年时有个南部生活节。有来自各地的许多新老朋友参与。活动自然而然,没有什么刻意的安排,靠在这里的每个人发挥自己的兴趣,共同创造,很符合社区平时的风格。

跨年篝火(图来自照宇)

因为那些天正好在忙着搭茅草屋,南部生活节的活动我参与得比较少。但跨年的篝火聚会我是从开始一直待到结尾的。大家把山上广场周边堆积的杂草、杂树枝烧掉了大半,火焰一直很旺,浑身都烤得热乎乎的。最后不知是谁出的主意,放了朴树的《我去2000年》专辑里的好几首歌。没有办法不感慨,怎么这么快,20年过去了啊。

我在生活节期间抽空尝试带领了两个小活动,一是大树能量体验,另外是代替小诗带领了一次即兴创作之夜。


(图来自社区群)

社区山里有这棵非常珍稀的千年古樟。树干中间是空的,许多粗大的主枝也早已经折断,树并不很高,却有一股强大而稳定的力量。我们在这里练习扎根、打开心,静下来去感受树。希秀说她收获很大,解决了困扰她许久的一些问题。这山里的大树极少,听本地人说,六十年代时很多大树被砍来卖掉了。这棵古樟能保留下来确实很难得。

即兴绘画(图来自社区群)

小诗发起的即兴创作之夜,本来是想要做诗歌创作,但我并不擅长,就改成了自己比较喜欢的即兴绘画。我邀请大家分成了几个组,用绘画的形式来向对方介绍自己。

在振振的“布之作业”观展分享,欣赏她收藏或制作的各种宝贝(图来自社区群)

子懿也来参与生活节了,我是在原宿农场做义工时认识她的

子懿手工制作的扫把

大家一起在房车附近种果树(图来自社区群)

振振和佳在编草垫子

南部生活节之后,我基本上就是一直忙着盖茅草屋了。还好天气给力,以及有伙伴们参与协助,在走之前的一天总算完工。

除了上文所说的这些日常,也有很多时间,我是闲着啥都没有做的。其实严格说来也不能算啥都没做,只能说,是没有进行什么目的明确的劳动。开始的阶段,曾经在村子里闲逛过几次,欣赏那些上了年纪的夯土房。有时跟伙伴们在山里喝茶聊天。下雨天会躲在穹顶屋里发呆。有几个晚上在木平台上做瑜伽。也会写写日记。偶尔看看书,但并没有看完过任何一本。一天去爬山,探索没有走过的小路,途中被一位背着柴火的当地老大爷用我完全听不懂的方言狠狠吼了一通。

村里的夯土房

千变万化的夕阳余晖

阴天傍晚归巢的鹭鸟

紫珠

这一家三口经常去湿地吃草

一只长着两对“大眼睛”的蝴蝶

只有过短暂的两三天是有霜的

日出后,霜直接挥发成水蒸气,从植物枝叶上、房屋上飘散开

实在太闲就望着天空和远山发呆,听听无数的鸟鸣,怎么也不会腻的

山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琐碎地写了这么多,其实也只是我经历的一小部分而已。南部生活社区究竟是什么样,没法用简单的语言或图片来形容,需要自己亲身花时间去慢慢地感受。有位短期访客评价说,“这里没什么家的感觉。”但对我来说,因为有这么多天来的慢慢感受,这里已经是温暖的家园,所以我才会决定过年后要回去。

离开那天,小骏得知我竟然一宿没睡,特意给我泡了浓茶带上。希秀和杨振冲我挥手说“过完年赶紧回来啊!”冠华开车送我去火车站,振振和大王塞给我的百香果和橙子,我一直都还没舍得吃,但应该会在回去之前把它们吃掉的。


对于是否要回去这个问题,我是纠结了很久的。因为大家给我的启发,以及离开后有了几天的独处,慢慢想通了一些事,意识到需要放松自己,放下对自己的太多要求和期待。敞开心,真诚对待他人,也要继续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哪怕暂时不太看得出做的意义在哪里。

下一篇,将分享两个茅草屋的建造过程。



『户外厨房|共学建造计划』
即将在2月份,由菁莪在南部生活社区发起的『户外厨房|共学建造计划』即将展开。
对生态建筑、茅草屋和田野烹饪感兴趣的你可以开始报名了。
  • 费用:食宿费用自理。这里没有“老师”,无需向任何个人支付学费。但欢迎根据自己的收获随喜捐赠,资金将用于支持社区整体的发展。

  • 时间:预计从2020年2月8日——3月31日,期间可随时参与和离开

  • 报名:菁莪(微信 49627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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